221 第 221 章 (第3/3页)

   人老了，对于死亡，有些预知的能力。白三朝这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才把一辈子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的吧？白金氏想要起身，想要去找乖孙，可是身体动弹不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天开始蒙蒙亮，雪花簌簌的声音还没有停歇，但是白三朝的声音慢慢变小变低，最后听不到了。

    白金氏的泪水流个不停。

    这辈子，她亏欠最多的就是白月朝，再来就是白三朝。如果还有下辈子，她愿意为他们做牛做马。如果下辈子不够，那下下辈子，也都还给他们。

    白三朝离世后，白金氏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样。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勉强支起身体，出门。

    白曙不知道白金氏为何要在这时出门，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的寒冬腊月，还不坐车在街上行走，对她的身体有非常大的损失。

    “乖孙，我应该也快走了。”

    白金氏穿着刘清给做的大红披风，走在白雪茫茫的路上。她的每一步，都有些飘忽。

    白曙担心她跌倒，想要拉住她，但是却被她拂开了手。

    “我自己走。”白金氏缓慢地说道，“这一段路我自己走。”

    在大雪中走了半天，终于到了白金氏的目的地——都村。

    邱氏正从外面回来，刚到家门口就遇到了白金氏，她吃惊地叫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身上还满是雪？”

    白金氏看着这个妯娌，笑了笑，“回来看看。”

    邱氏的脸瞬间僵了。她也老了，知道大限离他们都不远了。前些天，小叔刚走，现在，到这个妯娌了。

    “快进屋吧，外面雪大，冷！”

    邱氏拉着白金氏已经冻得冰冷的手，进屋去了。

    一进屋，邱氏就开了电暖炉，这是个新鲜的玩意，是刘清从南边进回来的，比烧蜂窝煤方便多了。

    白金氏不喜欢电暖炉的燥热，她坐了老远，打量着这座房子。

    当年从金家村被救出来后，她在这座房子里住了一年多。在这里，她、白三朝、白月朝的命运被扭结在了一起。

    这些年，大都城发展极其迅速，城区内已经不能满足人口居住的需求了，所以国家规划局重新画地界，都村被纳入了大都城开发的范围内了。所以这会儿都村的地价飞涨，都村的经济飞涨。

    都村白家，已经不是原来的都村白家了。房子扩建了，墙体重新粉刷了，一切都变得崭新。连构造布局都改变的房子，她努力想找回当年的影子。

    当年，作为幸存者，她来到白家。白家人没有用像其他村民那样异样的，看瘟疫一样的眼神看她，但是他们眼中的同情，却也深深刺伤着她。她幼年时，根本没想到有一日，“孤苦无依”，这个词，会跟她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奶奶？”白曙握住了白金氏的手。

    白金氏抬起头，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没事。”白金氏拍了拍乖孙的手。她只是想起了从前罢了。

    邱氏心慌，当年白日朝离开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心慌。

    “你没事吧？要不进屋去歇歇？我给你准备姜汤。”邱氏说完就转身去厨房。亲家今儿有事，儿子和儿媳都过去帮忙了，家里只有她一个老婆子在。所以有些顾及不来。

    “你别忙，我出去走走。”白金氏再次站了起来。

    白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把奶奶按在椅子上，“您先喝碗姜汤。”

    白金氏的眼神柔和，她看向白曙的目光，仿佛在看世间最重要的宝贝一样。

    “乖孙，谢谢你。”

    她无来由说了那么一句，白曙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这会儿，他才承认，奶奶大大限真的已经到了。

    邱氏很快捧了碗姜汤出来，冬天大雪，家中常备姜汤，防感冒。

    白曙和白金氏喝过姜汤，就又往外走了。

    “乖孙，这山上，住着两个我亏欠良多的男人。以后，逢年过节，你记得多来上供。”白金氏扶着白曙的手，往山上走。说是山上，其实就是个小土坡。坡度不陡，还算好走。

    白金氏带着白曙走到了一排坟墓前。

    这一片墓地都是都村的。白家人的墓地都是并排的。

    “我死后，你就把我葬在他们两人中间。”

    白金氏指着两个目的中间的空地。其中一个墓地，是新的，白曙知道，那是爷爷白三朝的。另一个墓地有些岁月了，墓碑上刻着“白月朝之墓”。

    白金氏交代完这些，见白曙点头后，才对他说：“我们突然上来，也没带什么香烛钱纸，你去你大奶奶家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如果没有，你回咱们家翻翻，上次出殡应该会有些。”

    当年白金氏以白曙的名义买下的房子，现在还在白曙的名下，白曙他们回都村的时候，都会在那住。

    白曙有些犹豫，这冰天雪地的，让奶奶独自一人在这，他不放心。

    “快去。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们上香了。”

    白金氏的话，令白曙心一震，只要快跑下山。

    白曙走后，白金氏抚摸着白月朝的墓，温柔地笑着说道：“对不起，那么多年才下去找你。不过你一定没法认出我了。我变了那么多。”

    她再抚摸白三朝的墓碑，有些埋怨，“你这糟老头，就连死，都要死在我的床上。哎，你慢点走，等我一块儿。”

    当白曙拿着香烛钱纸再次回到山上后，白金氏已经倒在她给自己选好的墓地之上了。

    白曙的心仿佛被什么扯动一下，一下一下的疼。刚送走了爷爷，难道他要再送走奶奶？

    “奶奶？”

    白曙一步步靠近。

    白金氏没有动静。

    白曙扑了上去。

    白金氏已经没有气了。

    白金氏在白三朝去世一个月后，也走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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