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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第2/3页)

摸胡须,略显自豪地说:“气得公爵大人在圣像前发誓——除非他死,否则绝不会再给我一枚银币。”

    理查·烈阳无奈又想笑地叹了口气,对于他这个讨人喜欢的妻弟,他总是生不起气来。

    沉思片刻,理查看向站立在皇座下方的阿尔良公爵,沉声问:“他们够害怕了吗?”

    像是用盘虬的树根雕刻成的屠夫公爵微微颔首,冷漠而严谨地回答:“一代人的时间以内,巴格鲁姆公国不会再有叛徒胆敢违背您的意志。”

    “好,准备一下。”理查背靠着王座,平静地宣布:“那我就见一见老巴格鲁姆的两个儿子。”

    阿尔良公爵鞠躬行礼,退出宫帐。

    小洛泰尔公爵捏了捏小亨利的鼻子,把皇子放回座位,看向皇帝:“我也去准备一下。”

    说罢,他微微低头行礼,依旧是风度翩翩地走出宫帐。

    “走吧。”理查·烈阳挂好佩剑,拿起镶着皇冠的头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先履行皇室的义务,然后我带你去看那匹小矮马。”

    皇帝刚想唤侍从进帐,刚刚一直没有随意插话的亨利王子终于问出他最后的问题:“爸爸,我想……只给最后那个人钱的话,应该不能解决他的问题。”

    理查·烈阳扭头看向长子,这次他的眼中不再是溺爱,而是讶异和欣慰:“为什么这样说?”

    小亨利低下头,摆弄着手指:“最后的那个人之所以请愿,是因为修道院的院长很坏。您只是给他钱的话,他还是会继续被坏修道院院长欺负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理查鼓励地问。

    小亨利试探着答道:“不让那个坏修道院院长再当修道院院长了?”

    “我的儿子,你说得很对。”理查抱起长子,把后者放在皇座上,自己则放低身躯,与长子平视。

    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不能撤换肯普松修道院的院长。”

    “为什么?”小亨利疑惑地问:“您不是皇帝吗?”

    理查·烈阳像是在和另一名成年人交谈,他认真地解释道:“因为巴格鲁姆公国的所有修道院院长都是坏蛋,如果我处理掉肯普松的院长,其他修道院的管事就会人人自危;修道院的人事任命是教会的权力,如果我强令教会服从,教会也将感到不满。

    教会拥有大笔金钱,而我需要金钱;我刚刚征服并羞辱了巴格鲁姆公国的贵族,接下来将着手削弱他们的权势。如果在这种时候,把教会也推到心怀不满的贵族一边,巴格鲁姆早晚会再次掀起动乱。”

    “可是……”小亨利越发疑惑:“那个最后请愿的人,他怎么办?”

    “听好,亨利·烈阳。”理查·烈阳直呼长子全名,令后者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重要的不是拯救地位低贱的人,重要的是烈阳家族的统治——我的统治,还有将来你的统治。”

    皇帝直视皇长子的眼睛:“你不需要帮助他们、拯救他们、帮助他们摆脱死循环一般的命运——收获他们的忠诚和感激就足够。”

    ……

    [十分钟以后]

    小亨利跟在皇帝身后走出宫帐,帐外阳光刺眼,令小亨利下意识伸手挡在眉前。

    一层帘布之隔的宫帐之外是一座规模惊人的军营,超过两万名士兵和仆役如同蚁群的蚂蚁,在环绕宫帐修建起的军营内部按照他们自己才懂的规律行动。

    全副武装的骑兵和长矛兵来来往往,车轴声、马嘶声、叫喊声不绝于耳。整座军营如同一座小型城镇,热闹非凡。

    此前被宫帐内部悬挂的驼绒挂毯吸收的“雷鸣声”显露出真正威力,不再是沉闷的回音,而是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

    伴随着轰响和喷涌的硝烟,实心石球和铁球朝着远处山丘上的城堡疾速飞去,如同重锤般砸在胸墙和塔楼上,将坚固的城墙砸得碎屑横飞、烟尘四起。

    巴格鲁姆城堡——曾经被认为是坚不可摧的城堡、曾经被认为是永不陷落的城堡、曾经让巴格鲁姆公爵家族引以为傲的城堡,如今已经被皇帝的大军团团围住。

    炮弹从四面八方飞向孤零零伫立在山丘上的城堡,在重型火炮不间断地轰击之下,原本睥睨众生的巴格鲁姆城堡如同一艘脆弱的小船,在硝烟的惊涛骇浪中逐渐支离破碎、濒临瓦解。

    巴格鲁姆城堡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没人会对此有任何疑问。

    “陛下。”阿尔良公爵走到皇帝面前,颔首汇报:“准备好了。”

    “很好。”皇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踏镫上马,看向守候在宫帐的刚刚宣誓效忠的巴格鲁姆领主们:“请随我来!朋友们!我有一样东西想要展示给你们——把巴格鲁姆公爵的儿子也带上!”

    说吧,皇帝扬起马鞭,策马离去。

    新近投效的领主、宫廷贵族以及巴格鲁姆公爵的两个儿子跟随皇帝的蹄印,一路来到围城工事的最前线。

    勇士理查傲然驻马在一座炮垒前,距离山丘上城堡不足百米。从他所在的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饱受摧残的巴格鲁姆城堡的惨状。

    大炮仍在轰鸣。

    震耳欲聋的炮声每响起一次,巴格鲁姆公爵的两个儿子都会下意识颤抖一次、脸庞也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一分。

    然而理查神色自若,仿佛炮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诸位领主,恭喜你们。”在大炮开火的间隙,皇帝扫视在场所有贵族,冷冷开口:“今天,你们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皇帝拔出佩剑,斜指前方的炮垒:“今天,我为你们献上——”

    炮垒中央,两名炮手缓缓抽走黑色的蒙布,一尊尺寸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型火炮露出它的真面目。

    “烈阳之怒。”皇帝面无表情地说。

    空气仿佛凝固,炮垒附近鸦雀无声。

    人们被巨炮的尺寸所震撼——它是如此地巨大,大到炮膛内甚至能轻易装下一个成年男子。

    也正是因为惊人的尺寸,使得它极其难以搬运。事实上,皇帝根本没有尝试搬运,而是在围攻开始以后,在巴格鲁姆城堡之外现场铸造这门巨炮。

    所以在此前长达一个月的围城战中,这门巨炮从未被使用过——因为尚未铸造完成。

    而今天,正是它第一次登场。

    皇帝冷冷下令:“开火!”

    炮手点燃药捻,随即快步退出炮垒。随着长长的火药捻燃烧到尽头,一声让在场所有人头晕目眩的轰鸣在炮垒炸响。

    巨型石弹从炮口迸射而出,在城堡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重重砸在巴格鲁姆城堡正门的塔楼腰部。

    摇摇欲坠的塔楼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摧残,伴随着恐怖的碎裂声和惨叫声,轰然垮塌。

    片刻沉寂过后,城堡四周的工事、军营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皇帝的士兵们挥舞拳头,拼命敲打着盔甲和武器,为烈阳之怒毁灭性的重击而喝彩。

    有人自发唱起“勇士理查”的颂歌,歌声越来越嘹亮,最终变成一场全体士兵的合唱。

    皇帝本人则拍了拍盔甲上的硝烟,看着巴格鲁姆公爵的长子和次子,轻松地宣布:“现在,我接受你们的投降。”

    巴格鲁姆公爵的长子和次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帝抬头看向他的廷臣和封臣,露出宽容的笑意:“来吧!伙伴们!让我们像从前一样!畅饮!盛宴!音乐!尽情地庆祝胜利!”

    不远处的军营,乐手恰当好处地奏起赞美诗。宫廷贵族和封地贵族们纷纷展露出笑颜,为皇帝的胜利喝彩欢呼。

    皇帝向着军营走去,经过巴格鲁姆公爵的儿子们身旁时,他冷冷警告:“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接受你们投降。”

    说罢,他再也不看两人一眼,策马离开。巴格鲁姆公爵的长子和次子匍匐在地,莫敢仰视。

    跟随皇帝来到炮垒的贵族们也纷纷离去。

    不远处,为皇帝准备这一切的阿尔良公爵眨了眨眼睛。只有很熟悉的近侍才明白,公爵是在摇头。

    按照公爵的计划,烈阳之怒应该在充分试用之后再公开展示。

    它不应该被如此使用,因为刚刚铸造完成的火炮很可能存在致命的缺陷——所以,它更不能在距离皇帝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使用。

    “然而烈阳家族的成员总是喜欢营造出一点戏剧性。”雕塑似的老公爵默默地想:“还有深藏在骨头里面的疯狂。”

    ……

    小亨利没有被带去炮垒,他被交给皇后的大宫女照看。

    没用多久的时间,皇帝去而复返。随即音乐奏响,盛宴开始,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们不分平民贵族,都在纵情地庆祝着胜利。

    大宫女怀抱小亨利,高兴地前往皇室成员在宴会的席位——战争结束意味着她也能回到皇宫了。

    在距离父亲只有十步远的地方,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从小亨利和大宫女身旁疾驰而过,险些冲撞到两人。

    不得大宫女出言呵斥,信使已经在神官的陪同下直抵皇帝身旁,他单膝跪地说了些什么,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

    皇帝接过信笺,揭掉漆印,阅读。

    小亨利看到,胜利的满足和喜悦在他的父亲的脸庞上消 d失了。

    ……

    “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M

    ……

    “火药并没有直接消灭骑士和城堡。事实上,即使是未经改造的中世纪城墙,也能够给装备火药武器的军队制造不小的麻烦——历史上的无数战例都可以证明这点。火药只是为进攻方提供了更有力的武器,等到新时代的城防技术成熟以后,火药又成为防守方的利器。

    然而火药确确实实将“骑士阶级”炸得粉碎。

    随着火药武器的普及,战争的成本开始飙升。火药的生产、制造、储存都需要海量的技术、人力和管理资源。与此同时,各国军队也开始向专业化、科学化的方向改革。中小贵族再也无力负担一场战争,于是逐渐失去自主权,彻底沦为大贵族的附庸。从此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随着采邑骑士丧失作为最小单位军事实体的存在意义,骑士阶级——采邑骑士制度的副产物也随之消失。”——邦尼·塞菲尔

    …………………………

    …………………………

    [帝国历537年12月2日][23年前/距离巴格鲁姆平叛战争结束18年]

    [圣弥拉女修道院大教堂]

    “旧王已死!”

    经历整整三天三夜的痛苦挣扎之后,帝国皇帝“疯子”理查四世终于在床榻咽下最后一口气。

    留下一个等待继承的帝国。

    “新王当立!”

    直至被敷油祝圣的时候,亨利·烈阳仍然在回想十八年前巴格鲁姆城堡外的那个清晨,那场发生在父子之间的谈话。

    女修道院唱诗班齐声唱起赞美诗,歌声在大教堂高耸的穹顶下回荡,越发空灵神圣。

    圣弥拉女修道院的院长玛丽亚手捧皇冠,缓缓向着宝座上的亨利靠近。

    圣弥拉大教堂不是帝国皇帝举行加冕礼的传统地点。传统上,圣弥拉女修道院的院长也不是有资格为即位皇帝戴上皇冠的人。

    甚至连摆放在玛丽亚院长手中的皇冠也不是帝国代代传承的皇帝冠冕,而是在圣物库里找出的弗尔伦国王冠冕。

    但是在“篡位者理查”已经在传统的圣石大教堂、使用传统的圣克洛维圣油瓶、跪在传统的加冕石上、佩戴传统的皇帝冠冕、由传统的加冕者教宗加冕时,传统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场兄弟二人之间的皇位继承战争不再有和解的可能,既然理查·烈阳已经加冕为“理查五世”,那亨利·烈阳越快加冕为“亨利三世”就越好。

    加冕流程早已演练过好几遍,所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玛丽亚院长将冠冕放在亨利·烈阳头顶,亨利平静地念诵起历代皇帝都念诵过的加冕誓言:“我将履行一切职责,维护我与教会和诸侯至万民的荣誉,直至生命终结。”

    接下来,玛丽亚院长应当回答:“愿天主垂怜你,我的羔羊,将赐予你应得的权柄。”

    然而这位年过六十的修女却没有说出既定的台词,她扶起刚刚加冕为皇帝的亨利·烈阳,握着后者的手,转身看向加冕仪式上的人们。

    “我看见了!”玛丽亚说:“主拂去我眼上的蒙尘,使我得见。”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并伴随着一种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

    “我看见一棵橡树从亨利·烈阳的胸膛生出,不断成长,直抵天穹。那橡树的枝条延伸向大陆的尽头,那橡树的树荫笼罩着整个世界的地平线。四条河流从树根下延伸而出,四座山岭支撑着橡树的穹顶。”

    “河上的船只熙熙攘攘,田地的作物饱满金黄,山坡上覆盖着绵延不绝的森林,甘泉在柏树和玫瑰丛间潺潺流淌。”

    “一千座教堂的钟声在鸣响,一千只夜莺在歌唱。从那橡树的树干攀爬而上,凡人的灵魂将直抵天堂。”

    玛丽亚看向亨利·烈阳,布满白翳的双眼流淌着奇异的光芒。

    她用近乎咏唱的方式宣告着预言:“亨利·烈阳,你将成为伟大的统治者,而你的后裔还将会成就比你更伟大的事业。你的血脉注定执掌权柄!从这海到那海!从大河到地极!”

    说完,玛丽亚院长转身面向见证加冕仪式的人们,高声呼喊:“帝国人至尊至荣的皇帝加冕即位了!皇帝万岁!”

    “皇帝万岁!”教堂内的所有人齐声欢呼:“皇帝万岁。”

    教堂外,礼炮鸣响。唱诗班唱起《感恩赞美诗》,一系列的庆祝活动才刚刚拉开序幕。

    “愿天主垂怜你,陛下。”狂欢的海洋中,玛丽亚握着新即位皇帝的手,低声祝福:“赐予你应得的权柄。”

    ……

    半个小时后,圣弥拉女修道院图书馆。

    亨利·烈阳把皇冠放在抄写桌上,动手脱掉身上沉重的衣服。加冕礼服一共有六层,穿起来麻烦,脱起来更是困难。

    “嚯!”伴随着脚步声,一个调侃的声音从门边响起:“注定执掌权柄!从这海到那海!从大河到地极——真是不得了的预言。”

    “您要是很闲,不如来帮我把这身累赘脱掉。”亨利·烈阳没好气地回答:“舅舅!”

    来人正是小洛泰尔公爵路易,时间没有让他的容颜变质,反而为他增加了几抹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走到外甥身旁,笑眯眯地问:“脱掉做什么?你一会还有宴会要出席。”

    “我可以穿军服去参加。”亨利·烈阳一把将缠腰扯掉。

    “好吧,你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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