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一百五十四 (第3/3页)

绍了一下：“你好，我是刘志伟。”

    “乔恩·威廉姆斯。”乔恩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他还在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面前的中国人。个子不高——亚洲人的通病，长得年纪挺小——亚洲人的共性，英语不好——非英语系语言者的缺点。既不符合他审美，也无法和他顺利交流的物种。

    哦，还不够自信。

    这是乔恩最不喜欢的特征。他喜欢自信的人，对自己能力有信心的人，不喜欢东方人的的含蓄，无论是工作上还是交流上。

    他喜欢的一向是性格张扬火辣的美人，从来不吃内敛这一套。

    刘志伟被乔恩上上下下打量着，感觉像是被难搞的职场面试官盯住了一样，浑身的汗毛都耸立了一遍，他趁乔恩发话之前说：“你想吃点早餐吗？”

    “不。”乔恩很不客气。

    刘志伟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伸过去取粥的手都停住了，他大着胆子研究了一会儿对方的表情，于是不置可否地说：“……哦，我还没吃，那我吃了。”

    乔恩的眼角抽了一下，看到刘志伟将保温盒里的粥倒出了一小碗，就着一个塑料小勺一勺勺吃起来。

    粥很香，不是普通的白粥，是瘦肉粥，上面撒着葱花，刘志伟吃起来还不是唏哩呼噜地一通喝，是一勺勺含着再咀嚼一会儿。

    乔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中国最好的是什么？食物。

    乔恩在美国想吃什么样的食物没有，只是做出来的都是美式中餐，他很少能见到这样简单却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

    刘志伟旁若无人地喝完了一碗粥，将碗洗了，放在边上，对乔恩说：“我出去找找护士，顺便买点儿东西，你要什么？”

    乔恩冷淡地回了一句：“nothing.”

    刘志伟便离开了。

    乔恩等了很久没有见到有人回来的迹象，他伸出手向床头柜探去，摸到了保温盒，心想他就看一看这是什么，之后让陆易给他买，但是闻到味道他就忍不住了。乔恩坚持了只半秒的时间，就对着保温盒喝了一口。

    粥很热，很香，乔恩一口喝完了一半。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保温盒，把两只手收回来放在肚皮上十指交叉。过了十几秒，他没忍住又捧起了保温盒。

    刘志伟坐在病房外听着里面唏哩呼噜喝粥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外国人啊？

    “两杯牛奶已经足够了，我很好。”

    “你觉得热吗？想要更换一下衣服？或者出去走走？”

    “我现在更舒适，再没有更舒适的时候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也许下辈子我可以出去走走。”

    他看向了自己的腿。

    他坐在轮椅上，身材很高，腿却很细，跟他强壮的上肢不太协调。他已经坐在这张轮椅上十年了。

    “老伙计，你是个好家伙。”他摸了摸轮椅的扶手。

    “外面下雪了。”

    “是的，下雪了，”他说，“我喜欢下雪。看上去很美。我们可以开始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很遗憾你得先签个字。”

    “我很理解，”他直起上身，“我在过去已经签署了几万分合同，我很理解。当然了，这是你们需要的。”

    他拿起笔开始签字，也许因为不耐烦，也许因为急切，他没有同以往那样精细地看每一个条款。他只是在标注了需要签字的地方落笔。他认真仔细地为自己的事业打拼了那么多年，看了成千上万的文件，签署过无数份重要的协议，现在他却卸下了所有负担，不想再为自己做那么仔细地考虑了。

    毕竟他要死了。

    他要做一次任性的人，让别人负责他身后的事，让别人替他做决定。

    他将所有的名字签完，然后向后一靠，微微吐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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