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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第2/3页)

大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门口的衙差见到有人告状,接过状纸进衙禀报。

    稍后,一个衙差出门,将叔侄俩引进大堂。

    知县李毓机,端坐堂上,沈开祥见了,赶紧双膝跪地。

    沈宗相朝堂上的李知县拱手一拜,递上拜帖,泣声道:“晚学沈宗相,见过李大人,晚生有天大的冤屈,恳请大人做主。”

    李毓机乃贵州举人出身,见前来告状的沈宗相头戴方巾、身着蓝衫,方巾上缠着一圈白布,他看了递上来的拜帖,知沈是袁州府萍乡县秀才,今年的府、县两试古文案首,不由高看几眼,轻声说道:“沈天骄无需多礼,坐下说话。本县初任大庾,嫉恶如仇,汝有何冤屈?为何来此诉冤?慢慢说来,本县定为你做主。”

    候在一旁的师爷把沈宗相的诉状,递到李毓机手上。

    李知县接过状纸一看,上面写着:

    具状人沈宗相,年二十四岁,住袁州府萍乡县名惠乡惠津里二保二图一甲民籍。

    呈为恶犯罔法逞凶恳准严究事,晚生亡父沈廷贵,年五十三岁,本年八月中,与族叔沈开祥,往九牛塘收取租谷,二十二日戌时,遭凶犯巫良用棍棒砸头,倒地流血不止,亥时不幸命殁。晚生族叔见凶犯逃遁,报官缉拿,现今凶犯押在大牢。恳请大人电鉴俯赐,饬提讯究。晚生沈宗相戴德沾恩。

    李毓机看罢,眼中怒火喷射。稍停,他对着跪在地上的沈开祥问道:“堂下跪着的,可是沈开祥。”

    “回青天大老爷,小老儿正是沈开祥。”沈开祥又是磕头。

    “你住何处?如何与亡者沈廷贵相识?”李毓机问道。

    “小的住内良隘茶头,亡者沈廷贵,乃是小人的堂兄,自小与小人相熟。”沈开祥回答。

    李毓机点点头,回头对身边的师爷说道:“凶犯巫良既已拿获,你且往典史廨一走,请钱大人将凶犯带到堂前,即刻审问。”

    “诺!”师爷转身往堂后典史廨而去。

    典史钱仕麟,以北京大兴监生典大庾,掌大庾缉捕、稽查、狱囚、治安诸事,因他秉公执法,不避权贵,人皆惮之。李毓机到任后,凡有大案皆派他查处。

    两月前,沈廷贵被暴徒巫良棒击脑袋,身陨九牛塘,沈开祥次日前来报官,钱仕麟派出手下弓兵,将已逃出大庾的巫良捉拿归案,打入大牢。

    不多久,钱仕麟走进大堂,身后,两个衙役押着凶犯巫良。

    钱仕麟朝李毓机拱了拱手,喝令巫良跪在堂前,然后站在李毓机旁边。

    此刻的巫良,脚戴脚镣,蓬头垢面、两眼呆滞,哪有半点亡命之徒的凶煞模样。

    沈宗相看到钱仕麟进来,站起身来,拱手一揖。随后又见到跪于堂前的杀父仇人,顿时两眼圆睁,上下唇紧抿,双拳越握越进紧。显然,他在心中强忍着满腔的怒火。

    “大胆巫良,尔可知罪?”李毓机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

    “小人——小人——罪——罪——该——万——死。”巫良登时一惊,吓得瑟瑟作抖。

    “既知罪该万死,还不将所犯之事快快如实招来。”李毓机惊堂木又是一拍。

    “小人——小人——”巫良瘫倒于地,嘴里一蠕一蠕。

    片刻,巫良一五一十交代道,他来自交州,自幼父母双逝,靠邻居接济长大。因身强体壮,被商队看中,跟着搬运货物。后来,商队过庾岭,遇到土匪,他流落于大庾,靠打短工过活。

    “五年前,沈老板来九牛塘,见小人气力大,诚实本分,便和小人签订租约,小人租下排坑尾三亩水田耕种,岁交租谷二担七斗二升。”巫良道。

    “三亩水田,年收谷几何?”李毓机问道。

    “丰年之时,年收六、七百斤有零。”巫良道。

    “年收六七百斤,只收二百余斤租谷。如此厚道之人,你如何下得去杀手?”李毓机厉声问。

    “小人——小人——是小人该死。”巫良悔恨不迭。

    “尔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是租谷大增,还是另找他人耕种?”李毓机问道。

    “并非如此。是小人那晚桌上输了钱,没钱吸食乌香。日里又被沈老板说了几句,气不过,就——就拿了粗棍砸过去。”巫良说罢,涕泪交加,悔不当初。

    众人这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巫良,染上了赌博和吸食乌香,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至此,案情大白。沈宗相闻听,早就泣不成声。

    赌博、乌香,害了巫良,更让无辜的沈廷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巫良画过押后,李毓机让衙役把巫良押回大牢关押。待呈送卷宗,上报知府大人后,再听候处置。

    莫云、沈开祥两人离开衙门,来到码头。赶在天黑之前,赶回法云寺。

    “赌博、乌香,害己害人,我与赌、毒势不两立。”路上,沈宗相一言不发,心在滴血,暗暗发着狠。

    酉时三刻,沈宗相回到了法云寺。时近立冬,寺内凉气袭人。

    “金牌山、雪竹垇,此刻,凉意更甚吧。”望着木棺前摇晃不止的油灯小火苗,宗相不由想起了雪竹垇。

    犹记年少时,王家坊被洪水所毁,全家移居雪竹垇。初以栽种玉米,猎捕走兽勉强果腹。后二年,偶得白术培植之法,日渐小康。嗣后,雪竹垇被祝融所忌,住屋被焚大半,与诸叔父分家,移居金牌山,父亲则延师立馆,训迪诸儿,更对他寄予厚望。今春,他两夺案首,父亲更是喜上眉梢。此刻,若在金牌山,该是阖家共围炉,煮茗话科举吧。八月一别,整整两月,父亲音信全无。而今,父子近在咫尺,却隔着冷冰冰的木棺。

    凄风枯雨刮秋叶,古寺残灯近暗明。此生,再无机会目睹慈颜。惨哉!悲哉!恨哉!

    “父亲——”宗相悲不自胜,泪水长流。

    “宗相——宗相——”悲思中,宗相感觉有人拉了他一把,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他的祥叔。

    在这个生他的陌生故乡,祥叔是他唯一的亲人。

    “祥叔——我——我——”宗相脸露凄苦之色,嘴里喃喃道。

    “宗相,你怎么了?没事吧?”沈开祥担心地问道。刚才他进门时,宗相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小侄让祥叔费心了。”宗相站起身,一揖到底。

    “贤侄不可。我一乡野村夫,你是秀才,怎行如此大礼!”沈开祥连忙扶起宗相。

    “贤侄,我此番来,有紧要事要与你说。”沈开祥脸色凝重。

    “祥叔,你说,我听着。”宗相道。

    “宗相,你父亲身故,祥叔痛心不已。今日,李大人已审明案情,巫良也俯首认罪。你父亲身故,停于寺内,已两月有余。他的后事,你可想过?”沈开祥问道。

    “父亲——孩儿不孝。”沈开祥提起这事,宗相顿时悲从心来,跪在父亲灵前,磕起头来。

    许久,宗相起身,跪向沈开祥,道:“祥叔,小侄我已六神无主,还请教我。”

    沈开祥赶紧拉起宗相,说道:“宗相,我们客族,三日入土安措。而今,两月有余,你若扶柩归葬,路途遥远,恐旷日持久,也难以抵达。况,沿途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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